杨福建:我和我的师娘
我和我的师娘
杨 福 建
那年我从煤技校毕业后,又回到了煤矿,我是在煤矿长大的,对煤矿工人和矿山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分到矿上以后,就像我的父辈那样下井挖煤,这时有关系的同学,都托人找门路,极力地留到井上工作,因为我无钱无权,也没有人会助我,肯定会回到井下一线工作,这是明摆的事实。父亲说:在哪儿干都一样,井下工作是苦点,我不也是挖了一辈子煤吗?我听了父亲的话,显然他并没有为我的事操心,我有点心灰意冷样子,只好认命吧!
虽然在煤矿生活那么多年,其实我真没有下过井。第一天下井,我怀着阴冷而好奇的心情,在井下东瞧西看的,哪儿也看不够。我们技校生初次下井,都有师傅专门带着,我的师傅是从湖北招来的轮换工,他在矿上干了五、六年,对井下工作熟门熟路,工作上也是一把好手,师傅长得文弱书生,说话细声慢语的,跟那些火爆性子的挖煤汉子形成强烈的反差。师傅非常细心,对我亲如兄弟一样,每次下井,他总是替我领来矿灯、自救器,然后我们一块坐罐下井。在采面上师傅干活灵巧得像个猴子一样,放顶、攉煤、拉底、杀顶、打支撑,他干得又好又快。他表面文静地像个姑娘,没有想到他干活那样麻利,不输任何人,我心中暗暗地佩服起师傅来,跟着这样的师傅工作也放心。师傅说:“井下的活,是苦点,累点,其实是有学问的,干煤矿这活要稳、快、准,不能出差错,千万注意安全。井下的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有多么危险、害怕,只要心细,就不会出安全事故的,出事的人都是马虎,不在乎的人”。你在矿上长大,听的见的比我知道的多,但可大意不得,我点头回应着。一次升井回来后,我说请师傅吃饭,师傅笑笑说:“你刚上班,开不了多少工资,还去我家喝两杯吧”,我心里热乎乎,觉得自己长大成熟了,于是我跟着师傅来到他家。师傅是租的房子,房间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师娘秋兰,长得文静、秀气、大方,穿着打扮虽然朴素,但给人印象不俗,而且非常的漂亮,她们的孩子刚刚两岁,追着妈妈要奶吃。师娘笑嘻嘻说:“你都两岁了还吃奶,叔叔笑话你”。但她还是解开怀,不避他人把乳房塞到给孩子嘴里吃奶,还一边与我聊天:“你是技校毕业的,下井挖煤有点亏了,让你父亲找找人调到井上来吧。”我苦笑着说:“有碗饭吃就行了,穷命人穷打算,世上的事那有像自己想象的顺心。”师娘秋兰说:“就是,人一辈子干啥不是干,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缺谁也不行,俺那当家的和你一样,和你的想法一样,与世无争,埋头干活。”我和师娘说话间,师傅下到厨房炒菜做饭,金属碰撞声带着炒菜的香味,飘入鼻内,不一会儿几盘炒菜就端上了饭桌。我和师傅对饮起来,菜香、奶香、酒香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师娘搂着孩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她不时地插话“少喝酒,多吃菜”。最后师娘放下孩子,起身给我倒了几杯酒,其实我的酒量有限,看着师娘专注的神情,我便硬充好汉地喝下了她倒的酒。那天我喝的确实多了,离开他家时,语无伦次,浑身麻木。师娘要师傅送我,我硬撑着不让送,师娘说:“以后有时间多来,嫂子给你做好吃的,我醉眼迷离答应着,然后踉踉跄跄地走了。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师傅家,每次都是热乎乎地喝上几杯酒,那时我的酒量也有了长进,对师傅的温馨小屋,真还有点留恋的意味。一次,我患病住院,师娘和师傅得知后,专门买了礼品去看我两次。师娘说:“好好养病,不要想其他的,身体是本钱,我听后心生感激。这时,师傅说:“你嫂子就是心眼好,对人没有坏心,要不我能娶她。我真的羡慕师傅找了一位好妻子,是踏实过日子的人,我想将来找对象,能找到师娘这样女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和师娘关系发生变化,是在师傅患了肝癌以后,那时师傅瘦得皮包骨头,肚子肿得很大。师娘整天以泪洗面,面容憔悴,愁得吃不下去饭。夜深人静时,师傅常常声泪俱下:“我这一死,这个家就零散了”!我也陪着师傅掉泪,师娘搂着孩子坐在一边,哭哭啼啼的。那次,屋里没人时,师傅头脑比较清醒,他说:“小关你看我妻子咋样”,我说:“世上难找的好女人”。师傅不再说话,然后就昏迷过去了,师傅的病已到了肝昏迷的状态。不久,师傅撒手人间,火化了师傅,我去看师娘和她的孩子,见她正收拾东西。她说:“小关呀!你师傅一走,我们娘俩就无依靠了,还是回老家去过日子吧”,看着师娘秋兰痛苦的表情,我的心似乎麻木了,难受得透不过气来。于是我掏出一千元钱给她。她执意不要:“你还是留着以后结婚买房用吧!”我坚持给她,这时师娘满面泪水,孩子不断地哭着。面对这种悲伤场面,让我无法在待下去了,告别了师娘,
转回家走去,回去的路上,心如刀绞一般,师娘像一只失去伴侣的孤雁令我伤感。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久久不能平静,师娘悲伤的表情和她的身影不时地闪现在我的脑海中。突然,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娶师娘为妻,抚平她心灵的伤口,让她从痛苦中摆脱出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家人,他们极力反对,父母说“她比你大,又带着孩子,户口在农村,以后矿上的房子你分不到,她的孩子大了认你吗?”我没有与家里人反驳,这件事与家人没商量通。我坚持下井工作,升井后我就跑到师娘那里看看她们娘俩,劝她不要走,总会有办法的,师娘犹豫着,也没有好的办法,但我娶师娘的决心已定。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一次,我编了一个瞎话,我郑重地对师娘说:“师傅临终前有话交代,不知给你说没有?”师娘警觉了一下,什么话你快说,是不是还有啥事没有办妥。我张口无语,师娘直直地盯着我,眼也不眨,等着我说话。我的脸有点火烫,心里的话堵成了疙瘩,师娘秋兰的脸也红红的,似乎也憋得难受,等我说话,最后我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师傅让你和我一块过日子”。泪水一下子从她眼中夺眶而出,“不……,不合适,你年青别耽误了你,该死的他咋能说这话。”这时我脸色变得自然多了,我说:“这是真的,我答应了师傅,今天就要兑现这个承诺。”这时屋内空气似乎凝固了,师娘呆呆地站在那儿,突然她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搂着她抖动的身子。
不久,我把铺盖搬到了秋兰的住处,小屋消失己久的欢笑重新在这里复活了。那天我在外边又喝醉了,醒来后秋兰端坐在我的身旁对我说:“往后你少喝点酒,想喝了我炒几个菜在家里喝,喝醉在外边无人管问”,我点点头。这时她把我揽在怀里,不时把浓茶水喂进我的嘴里,我的头脑渐渐地清醒过来了,她用眼睛看着我,脸上漾起一股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