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阳:饲养室
空闲间,我抽空回了趟老家。在一片绿油油的玉米苗田间,伫立了很久。因为,我想起了田间地头之前的饲养室。饲养室就在我的脚下。风吹轻轻地吹着,无声无息,清新拂面。而我思绪却飞的很远很远。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的精神面貌积极向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的物质丰富了,精神却在滑坡。如今,党风廉政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两学一做等活动的开展,使人的精神层面得到提升。人们在追求物质的同时,精神同样得到愉悦。今天,我又一次站在饲养室的废墟上,回忆着发生在饲养室的人和事,试图在精神和物质上能寻找统一的交点。
老家的饲养室建在土地肥沃的水浇地旁边,村子东头一个,村子南头一个。饲养室是一座两边流水的特大瓦房,里面有牛,有驴,有马,还有骡子,一排马槽上一字形拴着牲口,牲口屁股后面两房角分别堆放着干土和饲料,牲口槽前边盘着一个大炕,饲养员就住在这儿。饲养员的工作量也很大,除了平时喂牲口外,还要拉土、起粪。起出来的粪堆在外边,山一样高,待粪沤熟后,一般在冬季或春季,全队人不分黑明地往地里拉,作为肥料,滋润着庄稼。
饲养员一般是责任心强的人担任,每天记最高的10分工分。父亲当年就当过饲养员。父亲为人处事麻利、办事讲公道,方圆几十里谁家有什么解不开的家务事或麻烦事,都会父亲来说事了非。父亲常常奔波在事务间,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而饲养室则真正成了父亲的办事处。在这里,父亲评理讲公道,村民都会满意而归。父亲为人也很热情,饲养室成了大家热闹的聚点,在这里,男人们在一起海阔天空地吹牛。
小时候,我就和父亲住在饲养室。当时父亲分管的村东头的饲养室。冬天饲养室里很暖和,房子顶头的马眼全用麦草堵住,炕则是用麦糠煨热的。每天放学吃完饭后,我就背着书包来到了饲养室,在昏黄的灯光下学习,夜晚伴随着牛的反刍声进入梦乡。早晨很早父亲就起来喂牛了,我则也起来上学了。冬天的西北风吹的呼呼,田野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声伴我。
放学归来,我也会同小伙伴们一起在田间地头拾牛粪。顶着凛冽的风,在麦田里疯跑拾粪,牛粪是一滩子,一大块,而驴粪则是很光的小球状,驴粪蛋外面光,里面糙。拾回的粪晒干后,烧炕是很耐烧的。一边拾粪一边背诵着耳熟能详的课文。快乐的时光,快乐的童年。
大人们也很快乐,冬天聚集在一起,打粪,拉粪,几十号子人,排着长队往地里拉粪。春天,拆下旧炕、老屋,队里的人男女老少在一起打胡基,打碎后,拉到田间。麦收期间,割麦、碾场。休息时,人们喜欢围坐在饲养室宽敞的屋檐下,妇女们则在饲养室后面的大树下,拉着鞋底,一起聊家常。
慢慢地,我也和饲养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稍大时,上了中学,离开了饲养室,但在周末也会回到这儿,住一晚上,听这儿的反刍声,闻着熟悉的牛粪味入睡。我喜欢上饲养室,更喜欢这里的牛、马、驴。特别喜欢那头大键牛,它体格肥硕,力气大,是耕地的好把式。有一次,父亲让我拉着牛送到地里,平时听话的牛,可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在前面拉,它硬是不走。赶上的父亲见我这么拉牛很是诧异。只见他站在牛侧面,拉着缰绳,轻轻地赶着牛,牛听话地跟着走。
但在我上学走了没多久,这头贡献最大的牛劳死在田间。牛死后,生产队在麦场支了口大锅,煮牛肉,全队人在场畔兴高采烈地等待,场面和过年似地。不见父亲的身影,我扭头跑向了饲养室,父亲在认真整理着牛的缰绳,清理着它的粪便,打扫着。见我进来,我父亲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它是为死去的牛而流。当全队在吃牛肉时,我们全家人,躲在家里,像往常一样熬了一锅包谷汤。平时香甜的饭菜,我们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家人呆坐着。
后来,包产到户了,队里的牲口也分到各家各户,通过抓阄的方式,各户到分到了相应的牛、马、驴。家里幸运地抓到了一头大母牛。第二年,母牛还产了小牛,父亲都留下了养着。队里的饲养室拆了。家里盖起了草房,父亲每天又养起了牛,只是比起队里的牲口少了一些热闹和排场,但也可以聊以自慰,生活可以充实一些。
最失落的自然是队里的干部,背抄手在街头游来逛去,不觉又走进空荡荡的村东头的饲养处,椽檩低价卖给了村民,若大的饲养处,没有了一丝生气。牛羊都分给了户家,有拴着绳索硬将牲畜拉走了,有跑回的,又被树枝抽打着拖走。原本热闹的饲养处,一下子沉寂起来。但包产到户后的村民,开始自己较劲,比着产量,比着庄稼,比着牲口,眼看着绿油油的禾苗愈长愈高,飞速地成熟,一片丰收在望。
如今,我也离开家乡有快三十年时间了。但每每回家,我都会在饲养室的遗址上徘徊,我试图在找回那些快乐的时光。我想,不管时光流逝,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只要我们不忘初心,一直前行,责任在肩,快乐其中,我们的生活就会更加明媚,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