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一处旧院落,几间旧房屋。
红漆铁门的漆色已暗淡多年,一排排门钉上的清漆,不知被多少顽皮的孩童抠过。门框两旁一层层的旧桃符,每一年都会被新的春联覆盖。我端着爷爷熬的浆糊,给他做打下手的小童。有时会耍性子,撂挑子不干了,爷爷气呼呼地跟奶奶告状。那时候的我俩,都是孩子。
进门拐角便是一处后院,这里曾生长过的植物,已数不清有多少类别。记不清那颗被我偷吃的青草莓有多么酸涩了;记不清带着一群小孩子来摘未成熟的杏果子时,被奶奶追着打的哭喊声了;记不清奶奶熘的金针花是什么味道了,酸的还是甜的,是不是有些涩。后院里的梨树、杏树、桃树、枣树,还有泥墙上的仙人掌都是常年在原处的,像开国元老一样,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而后院的大片土地上,这茬种了棉花,下茬就或许是豆角黄瓜之类,他们占地虽大,却年年都有被“炒鱿鱼”的风险。在我记忆的前些年,后院一直都是热闹的。只不过,所有的热闹终究会归于平静,曾经的繁茂逐渐变得荒凉。到最后,杏花依旧、梨花依旧,却再没吃过那些果子了。
出后院,眼见红漆木门上贴着秦叔宝、尉迟恭二位门神,这便是二大门。进门便是前院了。堂屋、南屋、北屋的每一片砖瓦,都是爷爷奶奶当年亲手筑起的。在我记忆的前些年,爷爷奶奶都还年轻。奶奶是五十多岁的年纪,爷爷稍大一些,院子里鸡鸭成群,地上常有动物粪便,我常常要跳着走,躲避每一处污物。那时候常有老头拿着鞭子去草地里放羊,爷爷也赶时髦似的,买了羊去放。再回想时已过十年,而今已极少见到放羊人了。有次回老家路上,见到一个庄稼人带着一群羊过马路,大大小小的绵羊,让我已模糊的记忆有一瞬的清晰。
牛棚在几年前已改为杂物间,还留有着淡淡的牲口味。水缸里还留着那条大鱼,在从深井里抽出来的富含矿物质的水中生活,浑浊看不清风云的变化。几十年的老梧桐,落下过数不清的紫花,呵护了量不出厚度的泥土,也承载了一代代人“引得凤凰来”的期许。储麦缸往往是儿时游戏的场所,几个孩子搬着凳子坐在前面,一个年纪稍长的大孩子拿着粉笔在缸面上写着字,装作老师的模样。储麦缸中间夹着的香椿树,每到谷雨前后便被奶奶掐下嫩芽,制作成各种美味……
老屋承载了我人生前十八年的记忆,也终在我即将十九岁时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再回首已是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