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新煤化:粽子里的乡愁
蒲白建新煤化:粽子里的乡愁
瓦房外面雨水淅沥,里面厅堂的地上放一个中等大小的黑拙的瓦盆,满盛着泡了一个晚上的白生生的糯米水,颗颗红枣悠然卧于糯米水上,祖母和我的几个姐姐坐着小凳围着瓦盆,各自手里捏着也是用清水泡过的溢着清香的粽叶,熟练地卷锥,填米,放枣,绕匝,打结系绑——儿时的我对包粽子的最初印象,三十三年挥之不去。
为什么总要在雨天里包粽子?是因为端午时节正是每年关中地区小麦即将抢收的燃眉时期,因此只要在端午之前遇到了雨天,无法做农活的乡里人就趁机家家户户赶着包粽子,不然等到天一放晴恐怕忙得没工夫再包了。跟着祖母学习了好几年包粽子,姐姐们的技艺可谓娴熟了,一熟就巧,巧了就美。我们这些手拙的男孩子就爱傻看姐姐们包粽子的一连串动作:纤纤素手轻灵入水旋即掠起一小撮糯米放入早已卷成锥形的粽叶里,那素手入水取米的动作轻盈优雅,真是美极了,到底有多美?唯这四字不能形容:鹤嘴划沙。而老祖母的手就是另外一番风味了。祖母年届耄耋,一双老手,手心手背满是老茧,指关节严重变形,变得奇大而嶙峋,手指却突兀奇瘦,两者就这样极不协调地合在一起,加上满手背的老茧和鼓起的青筋,于是祖母的手背上沟壑与褶皱翻腾着,在姐姐们的嫩手上滑得想要掉下去的粽叶糯米红枣,却卡在了祖母的手上,任由她翻摆捏搓。那时候我们还小,不懂得祖母手上像瘦枣一样的沟壑与褶皱,是苦难的铁犁在她手背上犁出的田垅。正当我们呆看的入神之时,重男轻女老思想已烙入灵魂的祖母抑制不住想要表达对孙子们的溺爱,半遮掩半公开的从瓦盆里捏起一颗红枣迅疾塞入我们嘴里。儿时年代的关中农村,糯米和红枣都是罕物,虽然姐姐们忙碌了一早上包粽子,红枣在自己手里进进出出,但在祖母眼皮底下,没一个人敢偷吃。“懒娃福大!”一位姐姐半生气半羡慕地轻戳我的头。屋外阴雨绵绵,屋里却轻松欢悦。我们这些手拙的男孩子,不会包粽子还就爱看人家包,于是三三两两集结成群,在那个出门就是泥的年代,裤腿一挽,光着脚丫就冲进雨里奔向邻家,挨家挨户看人家包粽子,其实说到底还是馋得慌想把每家的粽子都吃尽。
如今近三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一群小伙伴都为人父母,为了生计到处奔波,许久不曾联系,许多人以农民工的标签漂泊各地。今天又正值粽香飘遍天涯,我想我的小伙伴们虽都漂泊异地,他们应该也都会买来一个粽子尝一口,不见得要都知道这是纪念屈原,但他们想必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世界不大,我们都在一绺粽叶底下;天涯不远,一粒熟糯米就能将两人粘黏;世事万变,红枣就是那颗永远不变的初心。
(蒲白建新煤化:夏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