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新煤化: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情
蒲白建新煤化: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情
最近,热播剧《山海情》里,演员热依扎的表演圈粉无数,人们都说,她演的像真实的一样。我在想,到底她是在表演,还是在表现真实的情感。有一句话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真正的生活中,我们到底应该是相顾无言,真情流露,还是借题发挥,夸张表现?
记得我经历人生风雨历程的第一件事是外婆去世。我接到外婆去世的消息时,和表妹一起坐车奔丧,一路上表妹一直在流泪,而我一直在安慰她,无暇顾及自己内心的感情。那年我刚好18岁,我觉得我应该在陪同表妹的时候像个男子汉一样。甚至到了外婆的灵堂,按部就班的完成了祭奠过程,也没有任何情绪。在所有人都离开灵堂的时候,我终于想到我已经和我的外婆阴阳两隔了,我开始啜泣,进而抽泣,然后泪如雨下,最后嚎啕大哭。那一刻所有的悲伤和难过,爱意和怀念,都随泪水喷涌而出,倾泻而下。我的老姑进入灵堂掀开遮盖在外婆脸上的素布说,我娃不要难过,你看,你外婆是睡着了。我看了一眼,外婆面容平静而安详,慈爱而温和。我的内心深处的失去瞬间被填满,理智而安心的离开了灵堂。
这个时候的我,内心脆弱而敏感,却想像成年人一样控制情感,当众装摸做样,独自难以抑制。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在外地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让她不要太过伤心,我自私的认为,母亲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不能太过悲伤以致身心受损。我忽略了母亲的感受,那去世的是她的父亲,她有权利表达她对她父亲所有真实的情感。不论是呼天抢地,还是暗自神伤。还好我回去的时候,我母亲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眼睛红肿,眼球上充满了可怖的血丝。我也很平静,直到外公下葬后,所有人离开坟地,我一个人久久不愿离去,我没有哭泣,回想外公捕兽打猎,勤劳耕作,让生活富足,把脉号诊,妙手回春,解人间疾苦。回想外公在我成长路上倾注的爱和关心,内心翻涌,久不能平。
后来,我经常梦到我的外公外婆,我却从来不告诉任何人。追忆和思念属于我的内心,我的内心依然柔软。
我的奶奶爷爷去世后,我帮着父亲和族人,像是一个能派上用场的劳力一样,参与了整个丧事过程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的爷爷去世的时候98岁,族人说,这是天命有归,寿终正寝,是喜丧。随他们怎样说,我只想着逝者为大,入土为安。让逝者为安,也让活者心安。我只想让父亲心安,却不曾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语言。我觉得我的表达功能在退化。
岳父去世的时候,大舅哥守孝,妻子的族人安排后事,我驱车奔波忙碌,三天来回跑了900多公里,第一次身有重担,无人分担,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煎熬让我几乎累到脱相。料理完后事我们回家的那个晚上,我想安慰妻子,却对着两岁多的儿子说:我们以后要好好的爱你的妈妈,因为你妈妈没有爸爸了。儿子不懂,妻子沉默。我想拥抱妻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法松开。后来,我们在清明节,尝新节,寒衣节,忌日,都会去给岳父上坟,所有的念想全部化作坟前的一堆纸钱灰烬,随风飘散,弥漫整个山间。亡人故去已远,追思不断,却沉默无言。我觉得我开始变得迟钝了一点。
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不经常回家,每次回家母亲都会把我的后备箱塞满,她喜欢种菜,年年种的都是我爱吃的。每次拿菜只说,我给你拿的菜记得要吃完,别放坏了,浪费了。她打电话问询的时候我们说菜全部吃完了,她说话的语调就会立刻欢快起来。她从来不说爱我,她只知道种菜,拿菜。我也从来不说爱她,我只知道,吃完她拿给我的所有菜。我们之间的爱全在日常生活的琐碎里。
后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上次带父亲去医院看医生,一路上我说单位的事情,他无法插话,他说村里的事情,我无暇倾听,我们的聊天始终风马牛不相及。他在我们沉默无言时点起一根烟,一抽烟,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感觉就快要一口气上不来。我劝说他少抽烟,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呜呜,然后又猛抽几口烟,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刀刻般的皱纹,看着岁月无情的侵蚀着他渐渐老去的身体,无法言语。我爱父亲,却大多数时候只能说一句,少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因为他从10多岁开始抽烟,烟瘾特别大,我一直担心他的身体会从抽烟这件事上变得糟糕。后来在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大碍,我们带着药回家时他一直抱怨说花了这么多钱,我说你应该想着花了这么多钱检查出来你没大病,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好像还在心疼那些像废纸一样花出去的钞票,我觉得我安慰了他。
我在平淡的生活中,越来越寡言少语,越来越不会表达内心情感。我一直认为,所有情感如果夸张的,卖力的的表达,全部都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真正的情感是不着痕迹,不饰雕琢的。所以与其卖力的表演,不及自然的流露。虚假终会被揭穿,真情一定会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