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村的回忆
新建村的回忆
在白水矿我记忆最深的地方就是新建村,其实就是50年代建造的几排老窑洞,这在当时的矿区都算高级住宅,我童年时在这里生活了10年左右,这里的房前屋后、屋顶树上、处处都留下了我许多童年的欢笑和美好的记忆。
新建村其实不是村,是老北矿的一片老家属区,位于北矿东南面,东面与当地农村接壤,农民用土墙为界把双方隔开,墙的东面属于当地农村田地,墙的西边,属于矿方,一墙为界分为农工两个世界,新建村的南面就是一道沟壑,随着外来人口的增多,许多没地方住的外乡人和矿工在这里因地制宜挖了许多土窑洞居住。由于和农村接壤,属于城乡结合部,和当地农民打打和和,矛盾延续了几十年,现如今,矿上的小伙娶农村的姑娘,都成为了亲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联姻的人家不在少数,矿上和农村的矛盾也在逐年减少。
新建村所属的区域是医务所后面的6排砖砌的窑洞,都是东西走向,紧挨医院后面的第一排窑洞,是给当年的矿级干部配备的,清一色的手工蓝砖,窑洞高大宽敞,东西还有三个斜坡护墙,有后院,有前院,前后院都种有各类果树,每到成熟季节,我们这些穷工人家的孩子都会馋的要死,总是偷偷摸摸翻墙进去偷几个,而果树的主人在此时就会加强防范,高度警惕,随时准备打击入侵之敌。果树的主人就会在墙上插上玻璃或者枣刺之类的障碍,阻止小孩偷摘果子。由于实在眼馋,放学后又大都闲的无事,总要找些事情来做,于是乎,就想方设法去骚扰这些成熟的果实,害得家长拿着皮带、棍棒撵的自家孩子满街跑。由于这个通院住的都是领导级别的,老百姓习惯性叫他们为干部院。
干部院的孩子一开始不愿和我们这些穷孩子玩,自然地就分开了帮派,他们经常阻止我们进他们的院子,理由是我们穷孩子爱偷东西,这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们穷,但我们穷的有骨气,我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小兵,我们都听毛主席的话,既然这样,他们就是阶级敌人,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也一样。于是,我领着一帮同样大的孩子,开始了为期半年的战斗,打土仗、单挑、群架,终于他们向我们屈服了,许多人还成了朋友,一起玩了好多年。
剩下的五排窑洞相比干部院就寒酸了许多,这几排窑洞院子宽度窄了一半,还没有后院。每排窑洞东西两头各有两个木质大门,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木门已经不见了踪影。窑顶统一撒的脊瓦,防晒保温,排水通畅。每排窑的西边都立着一个水泥电杆,家家户户的电线都是从这里拉进家里。说起电,由于受当时生产力低下的限制,电压很低,白天一般不供电,只有晚上供电,但从来没有正常过,没办法家家都准备有煤油灯,存放供应的一点煤油。煤油灯各式各样,样式最多,最省事的是用一个空墨水瓶,上面用罐头盒的比铁皮盖子剪一个圆盖子,再用薄铁皮卷一个比铅笔略细的金属管,里面插一根自己手搓的棉线绳做捻子,里面倒上少半瓶煤油,点着后还要不时地挑捻子,微弱的灯光,飘动的火苗,冒着黑烟,如果在油灯下写作业,第二天鼻孔里都是黑色鼻垢,这就是我记忆中的童年。
那时家家都是挂的白炽灯泡,有卡口的,还有螺纹口的;电压很低,灯泡发出暗红的微光,由于电压不稳,导致经常烧灯泡,灯丝也是经常断掉。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换灯泡,因为一次换灯泡刚好碰到了金属灯口,造成触电,差点要了命,给我留下了阴影,到现在提起电,还是心有余悸,接个简单的线头都提心吊胆。
1975年,我上小学二年级,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满大街都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批林批孔,克己复礼,百花齐放,批斗游行。作为矿工子弟学校,人多教室有限,所以我们在小学时每天只上半天课。虽然只上半天课,大多数人受革命小闯将黄帅和白卷英雄张铁生影响,都对学习失去了兴趣。放学以后就跟着街上的大人们游行喊口号,回到家里男孩子就三五一伙下河游泳掏螃蟹、用弹弓打鸟、打弹溜、打四角板、背三角板,或是几个人一起玩磊鸡窝游戏,晚上就玩抓特务。女孩子跳皮筋、抓羊拐。女孩子玩的时候,总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去捣乱。我们这一排窑洞最东边的外墙,被我们小时候用轴承的钢珠打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几年前我故地重游,白水矿这个百年老矿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因资源枯竭,国家去产能政策出台,这个百年老矿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破产之后,大多数职工都被分流出去,年轻人都已选择去了白水县城买房居住,只有少部分老年人和一些故土情深的人还在坚守着。我曾经生活过的新建村,此时已是人去楼空荒草萋萋,变成了即将倒掉的危房,很多地方裂开了长长的裂缝,墙体倾斜,个别地方还用木料撑着,看着破败的景象,让人唏嘘不已,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新建村,我儿时的乐园吗?
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原先宽敞的路,现在早已被齐腰深的荒草掩盖,摸索着过去,想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拍几张故居的照片,但是,我已经走不进去了。院子东西两边,都打着栅栏或被砖块封死,上面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危险,请勿靠近的字样。我只能在最近的地方拍了几张,心里总有说不清的遗憾。儿时的欢笑,端着饭碗在大门口吃饭,狗坐在地下,仰着头看着我,我吃一口,就喂狗一口,不时地回头张望,提防家长发现。窑背上曾经布满了我的爬痕、足迹,为了摘槐花,院中的老槐树干不知多少次磨烂了我的裤裆,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次打。为了练习飞檐走壁,也不知道从农民的土墙上摔下来多少次。仿佛这一切就在昨日,记忆还在不停的延伸,但我不忍再看,再回亿。别了,我的北矿,你的现状让我如此感伤。
就在我上车准备走时,一位年近60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眼睛不停的扫着我的车,我的脸,看着来人,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就怪了,不管在哪里,我好像一看面相,听一句熟悉的话语,就能感觉出他是否是北矿人。“师傅,车从东面能过去吗”?“过不去了,下面的土窑塌了,人可以走过去”。我谢过这位师傅就准备掉头,“你是干啥的,到这里有啥事吗”?“我就是北矿的,多年没来这里,过来看看”,“哦,看着面熟”。一问才知道,这位老哥就是我家前排原先的邻居。我给他发了根烟,问他为啥没有搬走,他说舍不得这个好地方。地势平坦,有医院、派出所、邮局、银行、学校、食堂、超市、菜市场,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再说了,离县城也近,骑车15分钟就到了。住在这里省心、省钱,与世无争,为啥要搬走呢?尤其是现在,国家给这里投资改造了水、电,安装了暖气,听说还要通天然气,楼房还要装电梯。这么好的条件,为啥非要进城去住啊。据他说,他的儿子在新区上班,每月都能挣上万元的工资,在西安买的地方,新区工资高,不用下大苦,都是机戒化生产,老区的大部分人都在新区上班,都挣下钱了,个个都有小汽车,逢年过节回来,街道上、楼底下汽车停满了,凡是早早出去的人,都把钱挣下了。我儿子说,新区一个矿一个月的产量平均都是500多万吨,顶老区一个矿几年的产量。
回来的路上,想着哪位老哥的话,心理感慨起来,这就叫不破不立,新旧更替,没有老区奠定的基础,没有这些煤二代做骨干做贡献,新区能达到的今天这个发展速度吗。新建村早已老了,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和白水矿一样,成为了永久的记忆。其实历史就是这样,是一个循回往复的过程,而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煤矿运营公司周豹 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