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人和物记忆很多,对于渡桥尤为深刻。
确切的说,渡桥不能称之为桥,而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干渠,上面有水常年流过,用于灌溉下游几千亩良田。这段架起的干渠大概有七八百米长,中间是七八个桥洞,两端是土堤。因为要避开干渠下面南北方向的一条大河,我们出乡去镇的路就必须从桥下最左边的桥洞穿过,路不宽,大概有五六米。因为桥洞的缘故,本就弯曲的乡路在遇到桥洞后,被硬生生的扭成了“>”字型。于是,这里便衍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小时候总是喜欢问母亲我是从哪里来的,农村的的母亲当然不会回答我这些羞于启齿的问题,往往是这样回答:“你是妈妈在大渡桥下捡的”,就将我的问题打发了,所以当母亲训斥或揍我的时候,我会固执的认为我就是在渡桥下被我母亲捡的。事实上,不仅仅是我的母亲会这样回答我的问题,小伙伴们的母亲大部分都是这样回答的。在我幼小的心里,仿佛大渡桥就是出产小孩的地方,很多的生命都是从那里见到了人生的第一抹阳光。
因为路被扭成了“>”字型,所以,这里的车祸总是特别的多,那时总是会听说谁谁在大渡桥被车撞死了,大渡桥下又发生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高中的时候因为要起的早,每每骑单车从下面经过,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于是便使劲的蹬车,走了很远才敢歇下腿,往往已是满头大汗。
这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渡桥的样子每每回忆起来也很模糊,唯有渡桥两边的风景记忆深刻,很多次在梦里,我总会见到渡桥两边高高的堤,郁郁葱葱的树,青青的草,以及叫不上名的野花。多年后,我去过很多风景胜地,也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慨,看的多了,感叹的多了,却觉得有点麻木了,细细想来,却没有哪个风景能在脑海不泯灭。有一天,5岁的女儿问我见过最美的地方是哪里,我想了很久,脑海里却总是浮现渡桥两边的风景,于是我告诉女儿:爸爸见过最美的风景是在爸爸长大的地方,她没有名字,那里有风,有好大的树,有青的让你忍不住想躺在上面的草,还有野花,五颜六色,很香很香,在那里,你可以听到水静静的流过,听风在耳边唱歌,听蝉扯着嗓子叫,坐在那里或躺在那里,总是会让你想起开心的事。
其实,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曾幻想过带着喜欢的女孩去到渡桥上,一起坐在那里发呆,就这么坐着,听风吟唱、听水倾诉、听树叶落在青草上的声音。事实上,她曾经每天从那里经过,我也很多次看着她从桥下骑着单车走过,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可我终究没有勇气去邀请她。
后来,女儿大些的时候,我答应带她去这个地方我认为最美的地方,当我驱车很久兴致勃勃到达心灵圣地的时候,我被渡桥的破败以及土堤边触目惊心的垃圾惊呆了,我减了车速却没有停车。我告诉女儿,爸爸认为最美的地方不在了。她消失了。
女儿很失望,我也很难过。
写下这些的时候,渡桥的记忆和风景依然不时在我脑海浮现,细细想来,渡桥的风景其实并没有消失,她是故事是成长,她镌刻在人的记忆里,亘古不变,永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