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浓浓的年味是从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的。也就是说,恭送完灶王爷后,新春的序幕就算真正拉开了。入年的陕北,红彤彤,喜洋洋的,在严寒、冷寂的气候中,显得更为浓烈和红火。
掸尘扫房子,杀猪、宰羊、做豆腐,蒸馍馍、炸年糕、漏粉条……男女老少各有各的忙,欢天喜气地奔忙着,连空气里都是喜庆的味道。
扫房子,陕北人也叫“扫窑”。就是要把家里院落四处角角弯弯彻底清扫一番,全家人一起上手。平时够不到的地方,想办法也要够到,要把旧年的污浊一扫而光。大扫除的重要步骤,是收拾门窗。以前是糊窗户,把旧纸剥去,贴上新纸。现在家家户户换成了大玻璃,要擦个窗明几净,日子才能亮亮堂堂。
过年的吃食也讲究,做豆腐要做一大锅,漏粉条要挂几长串,送完亲戚朋友,自个儿还能吃多半个月。胖嘟嘟的是年馍,黄灿灿的是年糕,骨肉相连是酥鸡,外酥里嫩是丸子,酸中带甜的是黄酒,脆个生生是豆芽,做工细,讲究多,醇厚正宗,唇齿生香。临年的时候,母亲都要挑着自己亲手做的豆腐、油馍、酥鸡、丸子等,翻过山,越过峁,穿过曲折的羊肠小道,去给几十里以外的外婆送,我时常想起外婆嘴上凶心里甜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
年前,无论如何,都要去赶一次大集。四乡八邻的人们都去挑选年货。集市上,鞭炮声、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挤满了人,热闹非凡。一眼望过去,枯老的大树上,灯笼高挂,流光溢彩。各式各样的对联、福字,炮竹,干果,肉类……应有尽有。卖糖葫芦的,卖爆米花的,对着人群,已经抑制不住扯着长长的嗓子吆喝了。对于小孩子来说,更是新鲜的不得了,平时难以买到的好东西到集市上都可以买到了。临年,去一趟集市,肉有了,菜有了,调料有了,鞭炮有了,孩子们的新衣服新玩具也有了,红红火火的年就来了。
过年这天,要贴对联、贴窗花、挂灯笼。晚饭前,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贴对联。庄户人家要在自家灶神、石碾石磨处、牲畜圈贴对联、焚香火。贴对联也颇多讲究。不能随便张贴,更不能张冠李戴,“鸡肥蛋大”要贴在鸡窝上,“出入平安”要贴在大门口,“青龙大吉”要贴在石碾上……每一副对联都融入浓浓的心愿和喜气,红纸黑字饱含着年的神韵。贴完对联贴窗花,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红纸,在奶奶的一番操作下,成为一对对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成为形态各异的“福”字,“春”字。到现在也不知道,一字不识的奶奶怎么剪出的这些花样百出的新年窗花的。美丽的窗花粘起来,红红的对联贴起来,火红的灯笼挂起来,整个院子里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
过年了,“年夜饭”总是重头戏。可以说,年前做的豆腐、粉条、豆芽子等在这一天就纷纷出场了。平日里不屑于做饭的父亲,总会重出“江湖”,特意露两手自己的独门特技。什么肉勾鸡,什么酱牛肉,什么烧肉,什么炸海鲜……都是父亲的拿手饭。待一道道美食都出锅了,父亲小心翼翼取来盘子,每一份挑出一些,派我们趁热给爷爷奶奶送去。随后,父亲点上一根烟,出门放一个震天响的麻雷子,宣布“开饭了”,大家便开始动碗动筷,大快朵颐。年夜饭每年都能吃出新花样,也象征着日子一年比一年好,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吃完年夜饭,大人们盘腿坐在炕上,饮茶喝黄酒,一年的劳苦此刻荡然无存。他们聊大天、看春晚,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小孩子们举着香,满院子撒着欢儿,放鞭炮看烟花,别提有多开心了。
除夕一过,秧歌队就浩浩荡荡地来了。正月里来是新春,伴随着嘹亮的唢呐声,去秧歌队里甩开膀子扭几圈,亮开嗓子吼几声信天游,踢几回二人场子,扭得酣畅淋漓,闹得红天火地,唱得激情澎湃,闹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年也就基本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