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玫瑰
1918年秋,十八岁的她进了北京协和大学。学校大礼堂厅前的台阶很高,走廊也很长,廊前台阶两旁种着一行猩红色的花,那就是玫瑰,她从小在《红楼梦》里读到的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玫瑰。在福州祖父的花园里,在烟台父亲的花园里,她没有见过玫瑰花。学校的玫瑰花花朵大到像一只碟子,她和她的同学喜欢摘下一朵含苞的花蕊,插在髻上。玫瑰花有刺,攀摘的时候她们很小心,她们喜欢坐在花下草地上,在香气氤氲中读书。从此,玫瑰花成了她的最爱,清淡的香气,明艳的颜色,还有自卫的尖硬的刺。
1923年8月,她以优异的成绩去美国留学,在邮船上,她和他萍水相逢。她问他到美国想学什么?他说他想社会学。他也问她,她说她学文学,想选修一些英国十九世纪诗人的功课。他立即推荐了几本著名英美评论家评论拜伦和雪莱的书,力劝她多看一些课外书,否则就白去美国了。忠言逆耳,他深深刺痛了她。他不知道,她在国内已经出版了诗集《繁星》和小说集《超人》。坦率的进言,她把他当作诤友、畏友。在美国,他们通信交往,他寄书给她,她获得了学业和爱情的双丰收。在美国,她看到了品种繁多的玫瑰,知道了玫瑰的身价能与中国的梅兰竹菊相比。
1929年,她和他在燕园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她便在自家廊前种了两行德国种的白玫瑰,由她的婆婆专门打理花园。她身体不好,怕闻浓烈的花香,她的婆婆就在剪花插花的时候,只挑一些香气清淡的或有色无香的花给她,如玫瑰花、迎春花之类。
这样幸福的日子在1938年被打破了,国难当头,他们一家人只好辗转从北京到了重庆。1941年到1945年,她住在歌乐山下的一幢土房里,在四周的空地种菜,有一年夏天,他们家吃南瓜下饭就吃了三个月。国破山河在,山上各种颜色的野生杜鹃花依然盛开,在散步时可以随手折了下来,放在案头上,大自然的赐予,天公侍弄的花。虽然比不上玫瑰,但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1951年,她和他又回到北京,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楼上的家无法种玫瑰。他们楼下的年轻人种了玫瑰花,经常把凝香带露的花儿送给她。80年代初,她生病住院了,那些年轻人依然把玫瑰花送到医院。
1999年她在医院逝世,人们从昆明、从广州空运来了二千余枝最鲜的红玫瑰,以玫瑰的方式向她作最后的告别。她在一个世纪的生涯里,始终如一地将玫瑰一般的爱献给祖国、献给人民,献给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就是冰心,我们熟悉的女作家,在小学的语文课本里,曾学过她写的《再寄小读者》,在中学学过《小桔灯》、《樱花赞》等。她的作品我们很熟悉,但她的经历,她的爱好,我了解得很少,也很少从报刊杂志里读到。
一本散文《冰心卷》买了多年了,现在才认真读完,才知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叫吴文藻,著名的社会学家,培养了费孝通等著名学者。她和他携手并肩,恩爱一生,在各自的领域里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一生的玫瑰,让人敬佩。(李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