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有感
春分前,我站在老家浚县的老城墙上,看风把柳条吹成悬垂的帘幕。护城河的冰面早已化作粼粼的水纹,倒映着整座城池的筋骨——那些青砖灰瓦的屋檐正在褪去冬日的钝重,像宣纸洇开的墨迹,晕染出深浅不一的春色。
城南的农人开始忙碌,麦苗已蹿到半掌高,在风里翻出银绿色的浪,远远望去,如同游动的鱼群贴着地皮迁徙。祖父曾说,春分是土地翻身的日子,你看那些蛰伏的蚯蚓拱破湿润的土层,把板结的寒冬搅成松软的絮语,连田埂都被它们绣上了细密的针脚。
旧城的街道上,老远听见大爷大妈们时不时的叫卖声,“春分要吃春菜嘞”,新摘的香椿芽泛着绛紫色的光泽,叶脉里藏着整个春天的氨基酸;旁边的广场上,是热爱锻炼的大爷大妈们,他们健康向上地身姿,洋溢着春天的活力;隔壁羊汤馆的大锅里,是滚烫的乳白色,水汽裹着肉香漫过雕花的窗棂,在檐角结成薄雾状的水滴。
春日好时分,孩子们追逐着风筝,那些空中的精灵,像彩影掠过高楼,细绳牵着的地气与天光在某个瞬间达到完美的平衡——就像太极图里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在昼夜平分的刻度上短暂地静止。放风筝的老者说,春分的风是秤杆上的准星,多一分则狂,少一分则惰,唯有此刻的风能托住所有悬而未决的心事。
夜半落雨时,我在灯下翻《月令七十二候》,见“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的记载次第浮现。窗外的雨脚踩着瓦当的节奏,恍若远古的巫祝在敲打青铜器,替天地丈量阴阳交割的裂缝。此刻的城,是半阙未写完的骈文,平仄对仗间,所有关于生长的秘密正在悄然破题。